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奥地利音乐，比大理石永恒

来源：编辑：日期：2011-02-15 浏览方式：大中小　浏览次数：3262

奥地利位居中欧南部，面积约为我国台湾省的2．5倍。首都维也纳，向来有“音乐之都”的美誉，原因是哈布斯堡王室爱好并鼓励音乐的发展。以中世纪古堡著称的萨尔茨堡市，每年举办的艺术节世界闻名。它又是莫扎特的故乡，因此奠定了这座城市在音乐世界的永恒地位。
　　我的奥地利之行是在去年春天，一路上使我的心灵为之震颤的，不仅仅是山水旖旎的阿尔卑斯山、蓝色的多瑙河、哈瓦溪谷沿岸古色古香的城堡，当然，还有在这样一种意境里诞生的奥地利音乐。
　　奥地利音乐的水土
　　某个黄昏，我匆匆赶到维也纳市郊贝多芬故居之一的“英雄屋”。
　　1803年，刚刚走出自杀阴影的贝多芬，在这个二层的楼上写出了震古烁今的《英雄交响曲》，为法国大革命也为一代天骄拿破仑留下了不朽的乐章。
　　现在，这个“英雄屋”已经开辟为一个啤酒馆。就在贝多芬写出那两个开天辟地般愤怒和弦的地方，客人们觥筹交错、杯盘狼籍。而在德国，贝多芬故居一定会成为圣地，不是酒吧。
　　这家维也纳啤酒馆的店主却不以为然：“贝多芬和勃拉姆斯跑到维也纳来，就是因为德国没有情调。这两位德国巨人都是嗜酒如命呢！”
　　今天，维也纳、萨尔茨堡等地几乎每天都有舞会或音乐会。维也纳最受人们欢迎的学校，还是培养少男少女社交礼仪和交谊舞技巧的学校。
　　奥地利到处可见古老的华丽宫廷和巍峨的天主教堂。在春光和夕阳里，这些有形的建筑，只不过是业已烟消云散的奥匈帝国的遗嘱。但是在古典音乐这无形的建筑里，帝国仍然坚如磐石。
　　维也纳作为庞大的帝都，辉煌近800年，堪称欧洲文化艺术中心。同一历史时期，北京作为明清帝国的首都，是东亚文化中心；伊斯坦布尔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首都。这三个伟大的帝都，都在20世纪初经历了帝国的崩溃。
　　但是维也纳文化传统，特别是不依赖具体物质的音乐，像凤凰一样从帝国废墟中再生。今天的维也纳人，像莫扎特、贝多芬时代的人一样喜欢闲聊，喜欢情调，喜欢社交。
　　这种精神气质表现在每年数以百计的音乐节上，表现在戏剧与音乐中，在《闲聊波尔卡》中，在无数的轻歌剧喜歌剧里面。每年圣诞长假之后，维也纳进入舞会佳期。它一直持续到冬去春回，大大小小150多场舞会此起彼伏。
　　维也纳人喜欢闲聊，创造出了享誉欧洲的咖啡馆文化。
　　就是在咖啡馆里，喜欢甜酒的莫扎特会即兴哼起一段上口的旋律，喜欢啤酒的贝多芬咒骂着令自己恼火的琐事，舒伯特和朋友们在咖啡馆彻夜闲聊之后写下一首首优美的歌曲。
　　今天，美国咖啡连锁店星巴克已经陆续在奥地利开设10多家连锁店，一场欧洲传统“咖啡馆文化”对“美国外卖咖啡文化”的较量悄然展开。可是，美国人对维也纳咖啡馆的“扫荡”并无大碍，就像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他们已经扫荡过这里的教堂和歌剧院一样。因为在强大的音乐世界中，奥地利的欢乐和青春常驻。
　　音乐之光，为什么在这里
　　谈论奥地利音乐，不得不联系到德国，要说明二者的关系是一件很费劲的事。全世界都把德奥音乐视为一体，在音乐教材中“德奥部分”也独成一系。
　　《哈佛音乐字典》里说：“一个习惯和几乎不可避免的做法是，将奥地利音乐的发展列入德国名下。因为这两个国家在政治、文化和音乐方面有密切联系。不仅不少有名的‘奥地利’作曲家（包括贝多芬、勃拉姆斯）出生在德国，而且许多伟大的‘德国’大师在奥地利诞生。”
　　比哈佛音乐字典的简单注解要复杂得多的是，德意志民族的神圣罗马帝国始终不是一个中央集权的统一国家。随着地方封建势力日益强大，皇帝的权力便不断衰落，形成了不少的邦国。在这四分五裂的帝国中，最大的两个邦国是普鲁士和奥地利。
　　这样费劲地叙述德奥的关系，是要说明，奥地利人对音乐的钟爱，同德意志民族喜欢抽象、喜欢幻想密不可分。这就是世界历史教科书中有名的概念：德意志民族的“内在化”。同拉丁民族相比，德意志人更加倾向于关注人的内心世界、人类纯粹精神和心灵领域的问题。这种喜欢抽象世界的“内视”天性，自然钟情最抽象的艺术形式——音乐。
　　在中世纪的德意志，音乐在教会大学中属于数学的一部分。因为音乐尽管能够表达人类最深处的激情，但是其构成确实更接近于数学，其艺术形式更接近于几何。
　　德意志宗教改革领袖马丁•路德说“音乐是仅次于神学的启示”。德意志文艺的旗手歌德说“音乐是通往最高知识世界的惟一的、非物质的道路。”其他德国哲学家，如叔本华、黑格尔、尼采等，都给予音乐以艺术之王的地位。
　　意大利人认为歌唱简直就是生活，法兰西人赋予音乐以感官享受的质感，只有德意志民族把音乐艺术推崇到神圣的高度。
　　奥地利就是奥地利
　　音乐发达，还同长期四分五裂、战乱频仍的历史事实有关。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现实世界，心灵是惟一的避难所，而音乐自然是其最好的语汇。维也纳人、慕尼黑人或者柏林人，莫不如此。说起音乐之都维也纳，我们想起的第一个名字大概就是贝多芬，但是奥地利普通人对这位乐圣并不感冒。在奥地利停留期间，奥地利驻华大使馆旅游部长史托金答应陪我去中央陵园参观马勒墓。
　　我提出，一定要去贝多芬墓。
　　“不，不包括贝多芬。只有马勒，否则就拉倒！”
　　对我来说，去维也纳中央公墓而不为贝多芬扫墓，会让我一辈子痛苦难当。
　　因此，我们宁肯睡懒觉，当真拉倒了：没去中央陵园！史托金是一个非常随和的人，但是他不喜欢乐圣却毫不含糊。就像一个爱乐者不会把维也纳爱乐同柏林爱乐的音响特点搞混一样，正是在同德国音乐的对比中，同样严肃的奥地利音乐显示出迷人的个性。
　　奥地利音乐在具有奥地利本土品格的同时，具有一种国际特质，一种普世文化品格。说白了，就是奥地利音乐具有一种起源上的多元性。
　　维也纳古典音乐的第一位大师海顿的老爹是克罗地亚农民。贝多芬和勃拉姆斯是地地道道的德国人。晚期浪漫派的代表人物马勒是一个波希米亚犹太人。四方豪杰荟萃维也纳，是因为维也纳曾经是神圣罗马帝国、奥匈帝国、奥地利帝国的首都。一个又一个世纪下来，天然地具备一种“海纳百川”的气度。
　　这样，奥地利音乐在拥有德奥音乐共同的严肃、厚重、深沉等品格的同时，还具备一种多元性和交融性。政治上和宗教上，奥匈帝国以极端保守著称，但是对于音乐却包罗万象。
　　从根本上来讲，贝多芬交响曲或瓦格纳乐剧的英雄主义，其实从来就不是奥地利音乐的主流。尽管贝多芬在维也纳的声望如日中天，但维也纳人的最爱仍然是咖啡和华尔兹。
　　即便在今天，虽然无人否认贝多芬高山仰止般的伟大，但是与德国同胞大不一样的是，典型的维也纳人并不把雄狮猛虎般的贝多芬当回事。
　　在萨尔茨堡，该市旅游官员奥利弗一直陪同我。在莫扎特音乐晚宴上，人们一边进餐，一边欣赏莫扎特的著名作品。我对奥利弗说：“莫扎特的音乐就是适合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话的时候听。如果是巴赫的音乐，食堂变教堂，大家立马要站起来。如果是贝多芬的音乐，大家非得食道癌不可！”“说得真好！”奥利弗大笑，“巴赫和贝多芬、瓦格纳是德国人，莫扎特和约翰•施特劳斯才是真正的奥地利人。”
　　与维也纳爱乐同样威名赫赫的柏林爱乐乐团，也开始举办新年音乐会。柏林爱乐的保留曲目是：贝多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英雄主义、瓦格纳排山倒海一般的战斗与死亡、理查•施特劳斯目中无人的超人哲学。
　　但是维也纳爱乐永远是施特劳斯家族的舞曲！
　　奥地利的音乐
　　比大理石永恒
　　1805年，拿破仑大军将神圣罗马帝国踢进了历史垃圾堆。随后成立的奥匈帝国，又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烈火中化为灰烬。但是奥地利人性格中的帝国夕阳和贵族余烬，一直是存在的。
　　每年元旦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，那欢快、轻盈的华尔兹，就是奥地利人最为真实的性格。
　　还是来看看奥地利的音乐大师们吧！
　　古典交响乐和弦乐四重奏之父海顿，一生都在为王室和贵族创作音乐。顽皮的莫扎特，被萨尔茨堡的权贵一脚踢在屁股上，跑到了维也纳，他一生都在不断地争取贵族的青睐。至于小约翰•施特劳斯就不用说了，他的舞会音乐，满足了一个欧洲最古老贵族社会对于社交的无穷需要。
　　布鲁克纳的音乐基本上是非标题性的，他的主要作品也全是完全抽象的古典交响曲。但是我们仍旧能够从他管风琴式的作品里看到奥地利巍峨的大教堂，感受到奥地利人的天主教信仰。
　　最后一个维也纳音乐大师是马勒。按梅纽因的话说，马勒真切地描摹出了帝国最后的残阳，就像深秋时节即将腐烂的葡萄所酿成的酒，散发出最为迷人的几乎可以销魂的芳菲。的确，马勒管弦乐色彩斑斓的音乐作品，就像曹雪芹的《红楼梦》一样，惟妙惟肖地展示了一个封建帝国最后的荣光、最后的奢靡、最后令人心碎的无可挽回的消亡那绝对是一种“春花秋月何时了，往事知多少”的感喟。
　　人们说，建筑是凝固的旋律。但是从更高的意义上来说，音乐是流动的建筑。在维也纳，在萨尔茨堡，在奥地利的许多城市，在无形无色之中，巍峨屹立着欧洲最古老帝国哺育的音乐精神。这个“大象无形”的自由精神所创造的帝国，将比大理石更永恒。皇帝已逝，帝国消亡，但是在华尔兹的旋律中，似乎皇家的晚宴才刚刚开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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